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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章、錦瑟無弦(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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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場歡喜,最後像一折鬧戲,空空落落。

謝禮賓眼瞅著自家的孩子不成體統地謔得周是安下不來臺。

也還是平心靜氣地問他,這是怎麽了?

周是安不答且眼裏倨傲。

謝禮賓也不顧忌同僚關系,再問他一句,你拿言晏究竟當什麽?

好也是你,歹也是你;信誓旦旦過後又鋸嘴葫蘆似的不聞不問。

謝禮賓也是氣得不輕,直到周是安得以安靜空間自處的時候,他自嘲,曾經他質問旁人的話,現如今,也有人來怪罪他了。

周是安談不上冤枉不冤枉,只是忽然間覺得索然無味,他不知是這世道變得人心難測,還是他真得品格敗壞掉了,以至於,他簡簡單單想和一個自己中意的女生談最人間煙火的感情,卻給很多人恣意妄為、放肆不羈的賞玩錯覺。

真不真心,好像他自己說了還不算。

對於言晏這樣直來直去且絲毫情面不留的性格,周是安算是領教了,也頭一次生出了年齡差距的格格不入感。他原先覺得她雖說年紀小,可是她精神上很獨立,偶爾敏感脆弱的情緒,也比周是安接觸的那些同齡不同齡的女人來得俏皮有趣。

可是優劣確實雙刃得很,周是安的脾氣,實在不願意去消受不分青紅皂白,占著半分理就全然不饒人的刁蠻任性。

說到底,周是安是被這妮子氣著了,氣她太孩子氣,氣她所有的認知判斷都只信她自我的,他連半句自辯的機會都沒有!

從孚力大樓出來,天暗黑著,風起雲湧的,一場傾註暴雨就在眉睫間。

周是安靠在後座上,閉目,用這種靜默的方式拒絕一切言語方式的打擾。

一刻鐘後,他接到趙嶺的電話,這對於周是安來說,意料中也意料外。

舒行亦這幾年都有回國公辦的蹤跡,當然,這在周是安聽來,細枝末節得很。

眼下,趙嶺轉達,舒先生想見見你。

周是安不動聲色,想是猜到,對方是為了什麽。

他拒絕,說沒這個必要。

“是安,你知道木槿姐為什麽此番會回來嘛,弄母親的房子只是個幌子,因為我告訴她,你如今過得很好,事業、家庭、愛情……”

“你又知道,她為什麽隔了這麽多年才願意回來嘛……”

“她去美國沒一年,就查出了很嚴重的胃病,前前後後動了三次手術,休養了近兩年……”

忘記一個人需要多長時間,周是安花了七年時間,似乎也沒尋出個準確數據來。

他自我反省這空白的七年,有多少時間是客觀原因為生計、體面忙碌,有多少時間在掛念一個似乎回不來的人,有多少時間在因為他的尊嚴而禁錮著自己最本能的欲望……

這麽算起來,似乎七年,也不算很長。

可是從一段難舍難分的感情裏,最簡單直觀地抽離出來,其實也就半年或是一年的氣短戚戚罷了。

當年的周是安便是,正式接下秦之惠的代理商這塊,他便開始不願提及某人,漸漸地,對她,像風化的巖石,早失去了原先的模樣。

念不及她的言笑私語,卻也忘不掉過去的點點滴滴。

時隔七年,舒行亦會面周是安,言笑後者,終究周家老二最不像周家人,但也最像周秉承。

周是安對於舒小叔這般看不出恭維與否的客套,全然沒興趣。

舒行亦在自己的舊宅子,一盞茶都沒有奉給客人,簡單明了地放一只錄音筆在他們案前,周是安起先還是不解其意,待細聽了幾句話,再到結尾,他不禁想笑。

笑他自己什麽時候都能被舒家這一對叔侄擺一道。

“你我都是商人,到頭來,我還是不得不佩服舒小叔,很多事情,我做不來像小叔這般……不擇手段的。”周是安實在沒有必要對他有任何禮數。

“所以,你的不快僅僅因為看不慣我?”舒行亦說著,目光清篤地審視著眼前的人。

“她知道你像看犯人那樣看著她嘛?”周是安反問舒行亦。

“我見過木槿口中的那個言小姐,很乖巧的一個姑娘。其實,木槿也沒有言過其實,以你周二目前的家世、手腕,不該只在一個平淡無奇的女生身上找喜悅感的。”

“呵,”周是安閑散地歪靠在一張明清舊物的官帽椅上,“小叔這話給財經版的媒體聽到,您赫赫有名、根正苗紅的華人企業家形象可就岌岌可危了。您好歹也是喝過洋墨水的人,怎就骨子裏還這麽惡臭的封建思想呢,我豈敢在哪個女人身上找喜悅感,話又說回來,即便找一些快且樂的喜悅感,也是雙方的,單方的自我高|潮,多沒樂子啊!”

“這麽說,你是真喜歡那位言小姐了?”

“這對於小叔很重要?”周是安冷哼一聲,再次反問他,“還是說,你再錄我的話,拿到舒木槿跟前去惡心她,正如她擅自去惡心我的人一樣。”

“我想聽你一句實話,周二。”

“實話就是,我無論要不要和你侄女重修於好,都不犯法!”周是安蔑笑地站起身來,這些年,他終究報了這一箭之仇。

可是毫無快感。

更多得是,回首不及的無濟於事。

“我要是你,倘若真愛她,一開始便不會去招惹她;”

“既然沖破了禮義廉恥,又何以讓她頻頻回首呢,……,所以,舒行亦,到頭來,你終究還是輸了。”

周是安難得這樣狂妄的口氣,離開舒的庭院時,外面墨黑的夜色,瓢潑的雨,一記驚雷震去人半邊的魂魄,過了三十而立的周是安,似乎淡化了些是非道德觀,不再那麽非黑即白了。

趙嶺說,舒木槿生病的那兩年,舒行亦幾乎衣不解帶地守著她,他可以陪她吃一個月的清粥;可以忍受她肆無忌憚的脾氣,摜摜打打;可以為了她,甘願信那些鬼神皮邪。

舒行亦特意回國寺廟祝禱過,拿他的壽限折給她。

周是安曾經夢魘多年的一個夢,今晚,大概要被著傾城的雨沖刷幹凈了。

那晚,他去木槿的公寓找她,開門後看到的旖旎,幾乎叫他嘔出所有的心肺。

後來他與她撕破臉,才知道,那年,木槿去學校找他的那晚,是舒行亦應承了家裏安排的婚事。

一夜間,周是安像是驚覺一場大夢。

馮淮生長包的會所包廂,周是安渾身濕漉漉地走進來,滿身狼藉且怒意,徑直朝軟塌上的馮公子揮拳頭。

驚炸了一撥男男女女。

馮淮生勉強從榻上爬起來,揉揉嘴角,瞧周二駭人一張臉,不像鬧著玩的,“兄弟,這是怎麽了?”

“我不去管你的一攤爛事,你倒來張羅我了,我瞧你他媽閑得蛋疼!”周是安窩著一晚上的火,此刻就著馮淮生的醉生夢死,悉數全撒了出來,他摔了酒杯,叫一幹人等全他媽滾!

言晏那個小竹馬是同志的事,周是安只酒後和馮淮生說過。

而舒木槿被錄音的那段話裏,她很輕描淡寫地試圖告訴言晏,她之所以知曉言晏的私事,無非是周是安告訴她的。

而周是安喜歡言晏,無非是,她僥幸有點像從前的木槿。

“周二,你發什麽瘋?你難道不是還想著木槿!你他媽是個正常男人嘛,你不想著她,能熬這麽多年?”

“那個小妹妹,你算了吧,她與咱們圈子融不進來,淮寧也和我說了,你父母顯然不中意她。”

“明眼的,瞎眼的,都瞧得出,你和舒木槿更登對!”

“她想挽回你,……做兄弟的自然要成全你啊!”

周是安心神俱疲,勉力喝一口烈酒,摻著冰塊的酒,刮蹭著咽喉,抵達胃裏,一時間不知是涼還是火。

他棄了杯盞,睨一眼馮淮生,全然沒素日的好脾氣了,“我去你媽的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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